“一知半解”说岩茶
这些日子看了《大师》系列中的《丰子恺》篇,篇中谈及丰子恺一生敬重的老师李叔同,他出家之后修的是律宗。律宗很难修持,受最严的戒律约法,因为要甘当苦行僧,所以自古以来,修持的并不多。
武夷岩茶因为地缘因素,存量资源稀缺,所以岩茶始终给人“物以稀为贵”的感觉。近几年来,在众多茶人的辛勤努力下,岩茶产量有所提高,但武夷山境内的山场开发和茶树资源受着极其严格的管控,所以仍然远远满足不了海内外华人对岩茶的需求。武夷岩茶的种种传说,又给岩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然而,很多初品岩茶的同道,不乏虔诚地品茗之后,对岩茶的第一印象,竟然都称:苦。
据资料显示,“茶”字主要在中唐以后被普遍使用,在陆羽著的《茶经》之前多使用“荼”字。“荼”是由表示草本植物的草字头和表示“苦味”的“余”字组成,本来指的是苦味的植物苦菜。由此可鉴,这个茶字从立意之初,就有“苦”的含义。《茶经》称茶山之土“上者生烂石”,明代徐渤《茶考》所述“武夷山中土气宜茶”。武夷茶园土壤系烂石或砾壤,含有丰富的矿物质和有机质,适宜的土壤造就了岩茶丰裕的内质,武夷岩茶因此具有难以言喻的岩韵,岩韵的描述,不一而足,滋味鲜滑,回甘厚重。
清朝闽北人蒋蘅的《晚甘侯传》中,就特意说到武夷岩茶“苦口难茹”,我们有着真实的体验,武夷岩茶厚重的回甘恰恰源自于她特有的“茹苦”之感,而她“久则淡而弥脂”的茶性,恰恰体现了岩茶“君子人”般的深厚底蕴。理学宗师朱子曾用“一味是茶,便是真才”来比喻治学需钻深研透,同样的道理,复归于茶亦是一样,倘是泡好茶,其一味必是清苦,清苦似醍醐灌顶,清苦如兰芷拂面,那才能凸显出武夷岩茶清苦“一”味之大成。
从茶的苦后回甘,苦中有甘的特性,我们因此产生多种联想。修佛的人是通过品茗参破“苦谛”,实现彻悟,治学的人是通过品茗正本清源,“一理摄万理,万理归一理”,而我们这些凡俗之辈,又当从武夷岩茶一味清苦之中,得到何种人生的启迪呢?
怎么来的,怎么归去。人和茶的关系最后大抵如此。一簇新芽从采摘,晾晒,萎凋,揉捻,焙火,选剔,到开水冲泡,经历八九水,颜色淡逝,香气飞散,韶华最终俱归附于平寂。品茶的过程,从水开始,到水结束,茶奉献了生命之美,茶客则从茹苦开始,到回味结束,曲终人散,尽杯谢茗,虽然尘归尘土归土,但能用心者,能感知生命释放的美,这人这茶就算是在当下找到了最理想的归宿。
武夷岩茶特有的清苦之成因,除了特殊的地利因素,还得益于其精湛的半发酵工艺。岩茶制作工艺已经作为手工技艺中惟一的制茶工艺,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进行保护。岩茶的制作工艺,最有特色的是“萎凋”和“焙火”两道工序。熟悉岩茶的同道,想必已经很清楚这两道工序,笔者就不画蛇添足了,但是需要额外说明的是:半发酵的这个“半”字和岩茶制作工艺特有的“萎凋”和“焙火”结合起来看,是很有意境的一个字。
因为“萎凋”是控制鲜叶失水程度,俗称走水;而“焙火”是通过松柴熏焙,低温久烘,以火调香,以火促香,俗称吃火。两者都讲究恰到好处,控制得当。武夷岩茶精湛的工艺追求,和我们人生“不无不有”的追求,是多么的相似啊!
不无好比走水,没有的刚刚好;不有好比吃火,不追求别人所拥有的。无刚刚好,有也刚刚好,这难道不是人生的大智慧吗?再来看这个“半”字,其形左右对称,好比人生的上下半场,人生前半段励志,是付出,是舍,后半生感悟,是回报,是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两者持衡,“半”字才工整,人生如是,当有大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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