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话版《茶馆》:打开经典的另一种方式
北京人艺的《茶馆》被四川开了一个分店,引发了北京人民相当的关注,这不仅仅是一个戏的话题,已经上升到一个文化事件了。
这个文化事件之所以吸引眼球,首先在于北京人艺《茶馆》的经典性。从1957年话剧剧本《茶馆》问世,1958年由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出,《茶馆》一直被誉为中国话剧民族化的胜利、完整艺术性的高峰,也是中国第一步真正“走出去”的话剧作品。60年来,除北京人艺自己排演过之外,没有其他剧院排演过。而经典本身不应该有着固定的模式,所以,用蓝天野老先生的话来说,“六乙打开了一扇不该闭锁的窗户”。确实,四川话版《茶馆》的意义首先在于提供了打开经典的重要方式,致敬经典的另一种形态,也是这个时代的方式。看完这个戏以后,意外发现四川话版《茶馆》提供的这杯茶更浓更酽、更过瘾,讲述的方式更轻松、更自由,同时,观剧的体验也独特、别致。
李六乙导演是个名著导演,他用他的方式排演了《樱桃园》《金锁记》《安提戈涅》《小城之春》,对于近六十年未被其它剧院排演过的人艺版《茶馆》,他说的最好一句话是“排了也就排了,就像平常的工作一样”。他这种平常心使得川版《茶馆》能够调试到一种比较自在的状态。
大幕拉开,舞台上一片静寂,错落有致的桌椅板凳高高低低,钟水饺、悦来茶馆、德仁堂、春熙坊诸多四川招牌给人一派热气腾腾的景象,蜀地、蜀人、蜀文化。
同时,演员随地做场与镜框式的表演相得益彰,演员现场换衣,在舞台上候场,既是表演者也是围观者,既渲染了茶馆热闹的氛围,又有歌队的意味和功能。同时,安静和热闹此起彼伏,成为一种复调结构,特别是舞台上局部的停顿、定格、放大,使得舞台张力立现。刘麻子被处死的场景,每个围观者都站起来,去蘸一块人血馒头,津津有味……那种安静中的惊心动魄、热闹背后的无声表达,都让人印象深刻。舞台上一片庞杂,方桌、竹椅,手巾板儿乱飞,光与影的结合也成为一种特别的语汇,让观众有新的感受……而喧闹之后,极其单纯的是舞台上人物内心面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从二幕开始除了舞台高低错落的布景之外,舞台高处出现一方空间,这方空间是一双眼睛,冷静的、沉默地俯视这茶馆的一切、人间的一切,同时俯视在茶馆里发生的一切时代的悲欢离合以及一切命运的颠沛流离。那是一双静默的眼睛,那双在高处看芸芸众生的眼睛,让我们对这版《茶馆》多了一个维度的认识,也使得川版《茶馆》某种程度上更有力道,更加锋利。
同时,在北京看川版《茶馆》是一个特别的观剧体验。这个作品最终的完成其实并不是在导演手上,也不是在演员手上,而是在观众心里。在演出现场,舞台上我们看到的是四川方言的演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北京演出这台戏,北京人艺《茶馆》的经典台词和很多场面形象在观众是耳熟能详的,因此观剧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舞台上是一群四川演员以四川方言演出,心里不断回放的是北京人艺的经典场次和段落。但我不觉得很多人会跳戏,这个戏提供了一个场,一种两地文化交相辉映的场。原著里所具有的文学中深邃的思想、语言中幽默的智慧、人物中悲悯的情怀,结构中自然天成的格局,都在这种场里被感受、被聆听、被触摸。
李六乙导演是四川人,长期在北京生活,这个戏也和他的人一样,融汇着两地文化的熏陶。舞台上的演出和心里对经典的既定印象的对比和补充,让我们在观剧独特体验过程中寻找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每个人在融会贯通的四川市民文化和北京市民文化之间的这种对比和补充的过程,是我们每个观众心里真正致敬经典的过程,引领了我们对过去文本的重新解读,做了这个时代的重新审视。
这个戏亮点很多,最大的亮点当然是四川人艺,他们对这个题材的选择,真的太明智、太智慧了,可以说,全国几十个省份,大概是除了北京之外,最适合的就是四川。
如果说北京人艺《茶馆》尤其是蓝天野老师那版《茶馆》是不可超越的,那么四川话版的《茶馆》也是不可替代的。在2017年岁末,这个戏的意义远超过它作为一台话剧本身,也许我们更喜欢它带来的启示:不仅打开了过去不能打开的窗口,更重要的是打开了我们心里的眼睛,让我们看到外面更宽阔的世界,闻到外面更活泼、自由的气息,这是一种生命的气息,是一种生命力在拔节成长的声音。对于经典,原来永远有无限的可能,没有打开,你怎么知道下一个时刻不会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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