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你未曾听过的茶故事——“瑞香篇”

一杯好茶

　　满山花落不知春。

　　冬季的时候盼望着春天，而大山里的春天总是来得比较迟。等到花开的时候是带着些许寒凉，夜色的屋檐也总有斜雨相伴。在即将迎来这个万物复苏与慵懒温热交织的季节，我遇见了这款茶。

　　它的名字叫“瑞香”。取这名的人想必心里颇有一番诗意，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心里想的是：不知祥瑞连瓯至，水落但闻满室香。

　　这几年随着武夷茶的走俏，瑞香有着与武夷岩茶肉桂些许相似的特点，亦跟着浮现于众茶友之眼帘。这个茶很香，香是它的最主要的特点，一些人把它拼进肉桂茶里面，也当作肉桂来售卖。

　　遇见的这款瑞香，有着优秀的制作工艺。其实说起来，也是一段奇妙的际遇。

　　开年无甚多闲事，我天性爱玩，便常到山里面转。那天与友相约妙莲寺游玩，雨霁初晴，春光烂漫，正是赏心时节。

　　妙莲寺的主持法号“天了”，天了师父佛缘精湛，缘结四方，门前常有闲人客，斗室幽香添作谈。游罢，与友在外室喝茶，碰见两位山下的茶农亦至，于是便结为一桌。

　　彼此相谈甚欢自是不提。一泡茶水淡，天色尚早，其间一位人称“老周”的茶农从兜里掏出一泡茶，说：茶淡了，喝喝我这泡。

　　没想到这便是欣喜了。

　　香，很香。其实香型茶并不少见，武夷岩茶中许多的品种都是香型品种，只是难得的是，这茶汤水非常细腻。当时亦没有多想，只道山上水好。其时只顾贪恋美景，也没有去考量许多，于是一泡茶过，各自归去不提。

　　几天之后，老周来访，便是带了这茶。

　　按照我自己的习惯，第一道茶汤是很少倒掉的。在这之前的温杯，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茶香。出汤之后，满室幽兰。

　　茶汤并不很浓厚，却是带着山风般的飒爽，它从口腔呼啸而过。像寂静的夜里划过的流星，还未感受其中的美妙，便已悄然而逝。

　　纳兰词中“人生若只如初见”应是回味这一道茶汤的最好演绎了。其实回过头来思量，茶亦如人生：许多的美好，似乎都只存在于我们的回忆之中。得遇当前，往往不知所以，才致于一瞬而逝。只在回首往事之时，才发觉前尘如梦。

　　老周有着山里人的幽默，他笑着向我描述做茶时的种种细节，不乏令人忍俊不禁之语。他说，这茶当初下桶时，曾有过想法直接拿去倒掉算了。然后洗心革面，不再做茶。

　　可见制茶师心里的千回百转。我大笑：那为何又没有倒掉？下回如果有这种事情，请你告诉我，我一定赶过去捡来。

　　这是一泡做的很熟的茶，以至于老周以为要做空了。说回来，岩茶之深奥，凡人难解。没想到的是，后来这茶焙出来，竟是如此欣喜。

　　第二道汤到第五道汤，亦是循环渐进。君曾见梅开乎？

　　从某个寒冷的夜里开始，花苞结满枝头。一天又一天，它听从时令的召唤，慢慢的展开花瓣。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恣意地吐露它的芬芳——这个时候，似乎整个山谷都因它而我见犹怜。

　　就像这茶，在某一道汤，它毕生的光华在此绽放。它的汤是委婉细腻的，它的香气是馥郁娇羞的，它的茶味一定是萦绕在你的齿间，你的喉间——它的气息，深邃悠远，似有草木呼唤。

　　梅开梅谢。梅谢之时亦并不凄凉。

　　风从山谷的外头吹来，围着梅花转了一圈。它的容颜渐渐老去，到最后随风而去。它亦是如此。

　　到最后的几道汤水，香气减弱，滋味减弱。但是若是诗人，还是要忍不住为它讴歌，而事实上，已经有人这样做了。

　　这个人叫陆游，在九百年前的时候，他亦曾经到访武夷山。我并不知他是否邂逅了那慧苑梅花，只是每每读到那“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之时，总会忍不住想到那时之风月。

　　零落成泥碾作尘。最后的汤水，便如梅谢一般，光华不再，而风韵犹存。

　　它孕育了生命的果实。

　　而这道茶水呢？

　　它却是彰显了生命的气息。

　　那何为生命之气息？若是你曾经在雨霁时走山，应是印象深刻。

　　若是再仔细去品尝，自然的清甜便能充盈你的呼吸之间了。闲言不表，请君品鉴罢。